跟着播音上了场，按着往日的步骤有条有理地将车侍弄一回，广播里响起美妙的女声：10号，已合格，请下车。我知道，我的从容替我省却了一百块。
考桩一日
时间：2012-10-22 11:49:40 点击：2718
早上六点，闹钟准时开始催魂。
我照例将朝北的臀翻个向，打算再眯个三分二秒。于我来说，每天最幸福的时候，就是在闹钟三遍间的那个短暂几分。原本悠长绵远的春梦突然掐断，恨不得，懒得起，不若假寐，一分也好，十秒也好。反正就是懒得起，在最终睁眼的一刹那，那种痛苦堆积在脸，象想起那个欠我八百块经年不还的孔老二杀头。但还是要起，睡觉是睡不出钱来的，应了那句俗话，痛并快乐着。嗨，这上着班数着米嗷嗷待哺的操蛋人生。
想起五一，有网友发来短信以贺：在全民休息的日子里，祝你睡个好觉。
但今天是不能再懒的，为着这次的桩考，我花去了三个清早生赖的时间，每日急急地从家杀奔驾校。倒车，看点，看杆，定位。机械而缓慢，错乱或井然。教练在一旁菊花轻展，或怒目圆睁，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。
饿的时候，就会想起包子，何况到了吃包子的时间。教练是等不及我在到点前不见影的，他在电话里哄我，一车人都在等你。我说别急，六点半还差二分，乌龟吞麦般地囫囵一下，急急赶去，果然看到教练苍老的身影站在道旁，两个镜片后面急得象伸出两根指来，冲着我的鼻梁喷枪：看看，看看，都在等你。我当然委屈：说好六点半，我这提前了三十秒吗？
一车人笑。
我也笑，子说：与朋友交，言而有信。我准点而来，踩点而去，无愧于心，有一点负担才怪。
在车上，兜里的书有了用处。现在的书真是做得小，可以一把握在手心，名谓口袋书。这本《人间词话》买了有半年，却一直没时间去翻，可怜王老先生穷了一生的心血，被我暴殄于床第与厕阁之间，甚或蒙有微尘。说起书，就不仅想起一个愤怒而郁闷的早上。书到用时方才找，忽一日穷找旧书，却被管家婆告知扔了，我那一堆旧书啊，我耗心耗肺四到转点搜买来的，堆在家里的那些，全被她当废纸烧了锅煮了肉。肉吃光了，书也吃没了，郁闷的是我不知道。终于想发火，望着她隆起的腹，又怕惊了女儿一个美妙的早晨。只在心里可惜了三百遍，生出一个渺无希望的希望来，下次，再到书店转转，倘或有幸，还能再觅芳影。
前面突然就鼓噪起来，原来终站已到，硕大的驾校大门象牢一样，吞吐着一批批鲜活的学员，包括我。身边的一个浙江蛮子，操着半撂的普通话小声音问我：你怕吗？我的脚都打抖了。
这算嘛事儿啊，我有点好笑，给她打气：不要慌，就这简单几步，顶多给个一百块补考一下。与我同报名的小任作鹤立鸡群状昂着头，站在众女堆里，文气的镜片后面露出安静的光辉。我估计她是笃定能过关的，象我一样的充满必胜。
厅堂里照例一群黑乎乎的头颅，一群汹涌的人，学员们一个个神秘而深不可测，只有那些教练们，一脸轻松地扯着蛋，他们见惯了程序，浑不管学员们脆小而忐忑的心脏。
跟着播音上了场，按着往日的步骤有条有理地将车侍弄一回，广播里响起美妙的女声：10号，已合格，请下车。我知道，我的从容替我省却了一百块。
一百块，够我买上六斤芒果了。据说芒果能使胎儿的皮肤细白，所以成了我家的必须品。最近的物价有点怪，眼见这芒果的价钱象涨了潮水，从十二到十四，从十六到十八，才不过短短十来天，这让我等盼芒果的草民何以堪？想起新闻里，有个出租司机对于油价的感慨，他一脸失落地对记者说：对不起，我可以说脏话吗？
借老蒋的嘴吼一个：娘希匹。
回到泰兴，管家婆来电，请我在大润发的蓓儿餐厅吃牛柳饭，同行的有胖子和他老婆。当我拖着饥肠，急急赶到时，他那刚满一岁的儿子在餐厅的桌子上安然打鼾，全不管身旁人来人往。
回到家，精于计较的人告诉我，吃饭八十，婴儿洗衣液三十五，睡衣五十。来回油钱不算账的。我告诉她，吃烟有烟钱，喝酒有酒钱，到晚上山人自有填塘。
彼及天黑，果然有三个不识时的跑来求我搞一局，略施手段搞了三百块。常说谚语是民间智慧的总积，所谓小赌养家，我深以为然。
跟着播音上了场，按着往日的步骤有条有理地将车侍弄一回，广播里响起美妙的女声：10号，已合格，请下车。我知道，我的从容替我省却了一百块。
作者：匡纪峰 录入：匡纪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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